家鄉的味道
文：陳凰鳳
每次想起與先生在胡志明市相識、相戀到步入禮堂的那短短兩年，心中堆滿了太多美好的回憶。一開始與他交流是因為在大學學了中文，所以想跟外國朋友交談、語言交換，沒想到這就成了我一輩子的甜蜜之負擔。
婚後夫妻倆都在胡志明市工作、生活，住的地方也選在離父母家很近。因為那時太年輕的我們不太會做菜，兩人吃飯有時也懶得下廚，三不五時就跑回家吃媽媽煮的飯。雖然先生是個台灣年輕人，媽媽本想他應該很挑食，所以煮什麼都會問他能不能吃、習不習慣吃越南魚露等...還好媽媽煮什麼他都吃，還吃得津津有味。
奇妙的是每次看他吃得很開心，媽媽比他還開心。就這樣在越南八年的時間他吃遍了媽媽所有拿手的菜單，也對媽媽和越南美食種下深層的情感。
每次只要想到今天不知道要吃什麼，小倆口就二話不說跑回爸媽家找吃的。也因為有那個小小的幸福讓先生在越南那段時間，幾乎沒有什麼不適應的。我們逐漸忘記了彼此是來自不同的文化背景。爸媽和家人也常忘記先生是台灣人，所以我們非常自在地過著「很越南」的生活。
孩子出生後，我們也成熟了許多。知道該學習照顧別人了，但爸媽的關愛對我們也沒有因此而變少，反過來因為多了孫子更加忙碌。每當三更半夜我們倆個新手爸媽疲憊中輪流起來餵奶後，那隔日白天媽媽肯定是一個人更辛苦地照顧孫子和倆個累癱、沒用的新手爸媽。這樣的日子我們一家在越南爸媽關懷中平安、快樂的渡過。
終於到了我們一家必須搬回台北定居的日子。離開越南的時候，我們也無法帶著什麼走，除了好幾個裝滿越南書籍和在越南生活八年所記錄下來點點滴滴的生活照。光是這樣一家的行李就超重20公斤需要繳費。比起捨不得那筆罰金，我們會更捨不得裝滿我們婚後所記錄的那幾箱照片和對未知的未來可能可以幫助我和孩子們更能快速適應新生活的那些書籍。
帶著那幾箱珍貴的財產，也帶著媽媽的味道和與先生一起在越南那些年的美好回憶我們回到台北生活。每天照顧孩子、適應生活、學習新事物等等幾乎已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時間，也似乎沖淡了我對越南的思念。一切就這樣過去，直到有天媽媽生重病我們一家奔回越南看她。在加護病房裡抓著她的手，沒能說什麼話。但那一股暖暖的身體接觸傳輸到我的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她還年輕硬朗、每天在廚房裡開心地想著今天要煮什麼好吃給她那個外國女婿吃的畫面時，我就止不住大哭了。哭是因為覺得我們過去曾幸福地擁有媽媽的愛和照顧，哭是因為不能在最後的幾年陪伴照顧媽媽。
這二十年在台灣生活我們也時常在家裡做越南菜給孩子們吃。孩子也常不時向我點菜，指定要吃那些越南菜。每次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心中突然湧上一股莫名其妙的開心。先生在旁看著他們好吃的模樣，也會會心地笑著。我猜他一定是在回想年輕在越南時，有福享受了媽媽好味道的那個幸福。
其實人之所以有情感那是因為對某個味道的執著。同樣都叫「媽媽的味道」，但肯定在每個人心中或回憶裡那個味道嚐起來都是不一樣的感覺，唯有一樣的地方那就是都叫媽媽的味道。媽媽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也是家鄉的味道。永遠藏在每個人心中的最深之處並陪著我們渡過人生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