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等】Hajurba您聽到了嗎?


我是喜馬拉雅山和太平洋巧妙的結晶。我的父親是尼泊爾人,為了愛情放棄一切,隻身一人跟著母親來到台灣── 一個人生地不熟、沒有任何親戚朋友的地方。從小,他隨著我一同學中文,一同經歷我成長過程的點點滴滴。
  今年除夕,父親找到一封1996年爺爺(Hajurba)以字跡優美的英文撰寫,寄給當時兩歲的我的信,看著這封穿越25年時空的信,我的眼眶濕了起來:「我盼望著妳的到來,吻著妳父親寄來的相片,思念使淚水不斷的滑落,我日夜不停地替妳禱告,願濕婆神能賜予妳健康、財富與智慧,照片中的妳使我預見妳將是聰敏良善的。妳將會成長茁壯,但年屆七十的我,不知是否有機會能夠照顧妳?熱切地親吻妳?在遠方那我最親愛的孫女,希望我能早日見到妳。當我過世後我希望妳能記得我這尼泊爾爺爺──只能在遠方牽掛思念妳的親爺爺。妳是我最放不下心的小孫女。可惜妳現在還太年幼,無法表達妳的感覺與愛好,爺爺沒有機會好好照顧妳,陪妳學習,帶妳遍嘗美食,替妳打點服裝,伴妳一同嬉戲。爺爺我所能給妳的是我真誠的情感以及心靈上最深的關愛。」兩歲的我怎懂得愛是什麼?又怎懂得要把握與家人共度的美好時光?


  記憶中,爺爺家總是環繞著一股木柴味,窗簾隨著風飄呀飄,陽光隨著窗花灑了進來,細碎地散落在身上,空氣中帶有甜甜的奶茶香味,書架上擺滿了爺爺的書籍。還記得第一次見面那天,爺爺穿著尼泊爾的傳統紳士服期待我的到來,將我緊緊擁在懷中,不斷的親吻我,可是當時我總難耐爺爺的熱情,想趕緊回到父親身邊。因為語言不通、缺乏長時間相處,直到2002年,爺爺過世後,才開始懊悔自己的沒有把握這段親情。
  爺爺總是家中第一個起床,每天清晨,便獨自一人提著水桶至井邊打水,並將花園的鮮花摘下,回家後,吟唱聖詩、獻上鮮花,並抹上由神祝福的蒂卡,追求心境上的天人合一,祈福完,拿著響鈴唸著濕婆神禱告文,聽到這個聲響,全家都隨之甦醒。在那個保守的尼泊爾君主時代,爺爺總是穿著熨燙整齊的尼泊爾傳統服裝,做起事來有條不紊、講求紀律;在家中他更是一位慈祥的父親,堅持以愛的教育來關懷孩子。他不僅是一位有地位的人文社會學者,也是一位研究印度教藝術的學者及作家,更是一位身體力行的教育家,在尼泊爾受到眾人的尊崇。
  爺爺一生簡樸生活,身為印度教徒,行善、祈禱是他每天固定的生活模式。他最愛獨自坐在椅子上,聽著西塔琴聲靜心冥想,步入中年後,開始接觸印度教古梵語的各種經書,遠古的神話傳說、通篇押韻的古梵語,吸引著爺爺去研究神與人微妙的關聯。我想,從小我熱愛尼泊爾、印度的古典音樂,縱使聽不懂那些語言,依然扣動著我的心弦,原因皆來自我身上流著爺爺那熱愛古典的血液吧!在我升大學進入軍校就讀前的假期,我嚷嚷著要回尼泊爾學西塔琴,父親對我的請求十分訝異,當我學會彈奏給父親聽時,父親感慨的說:「要是妳爺爺能聽見你彈西塔琴該有多好?妳知道妳爺爺最愛西塔琴聲嗎?」我靜靜聽著父親娓娓道來爺爺這一生的故事。
  直到今年除夕看見爺爺給我的信,我才驚覺錯失了一段這麼珍貴祖孫情誼,原來爺爺對我的愛隔著千山萬水,卻如此情真意摯。縱使爺爺已經離開塵世,但當我彈奏著西塔琴,每個悅耳的音符宛如可以連結我與爺爺同樣熱愛藝術的血脈;藉著和父親學習尼泊爾語,更可以感受爺爺一生致力於教育工作的熱情;啜著香濃的尼泊爾奶茶,彷彿能夠重返爺爺與家人共聚一堂的溫馨氛圍;透過爺爺這封跨時空的信,使我更了解自己從何而來,又該往哪兒去,並以為喜馬拉雅山與太平洋之女為榮。
  爺爺,謝謝您!縱使祢我的語言不同,但我深信,祢一定能了解,我沒有忘記祢,而祢留給我的真誠情感與心靈深處的關愛,將會是我此生恆久而美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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